对于再过一年多就要“打道回府”的我,说句实在话,何尝不想早点回去,好好享受一段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私家生活?可眼下,随着纪检监察力度的加大,一件件纷至沓来的活儿,确实叫人忙得不可开交。科里新进同志业务较为生疏,传帮带当然又是必须的。况平生素来认真负责,哪能拿着公家的薪酬,不讲良心地说走就走呢!
之前,在洛阳求学的十岁儿子,因寄居的托班伙食差,管理乱,很快由离家时的胖墩墩,变成无精打采的瘦骨孩,这令全家既心疼又无奈,母亲更是焦虑万分。我思前想后,托亲靠友,四处找房,终于为吾儿在学校附近搭就一方局促天地。让谁来照顾孩子呢?我想到母亲。虽然母亲已年过八十,但她天天锻炼,身体尚硬朗,应该没啥问题。谁知,事与愿违,母亲却没能坚持多久,不到一年,便因病“告退”了。
等母亲身体有所好转,除几次向我询问孩子的情况,仍传递出继续前往“陪读”的念头。我和爱人均“哄骗”她:孩子新换的托班不光饮食条件好,他的学习也进步不少,让她尽管一百个放心。但从我们竭力“装”出的表情上,母亲似乎觉察到什么,她几欲张口,都被我们有意打住并搪塞过去。
毕竟,孩子与母亲感情笃厚。有好几次,生性好动、不甘寂寞的孩子,竟偷偷给母亲打电话,说自己在新托班里如何的孤独,饭菜如何的不可口等等……母亲随即又重提此事,也都被我和爱人以种种“充分”的理由婉拒。
为了安慰老人,为了抚慰孩子,我们达成共识:只好违心地持续说谎。
“爸爸,你不是说,外婆很快就要来吗?”“妈妈,我实在不想在这儿呆了!”我终于忍不住,再次萌发让母亲重去的想法。爱人却总是模棱两可,示意再考虑考虑。
儿子起居的托班,主要是午托,晚托只他一个,这样就难免造成“两头缺欠”的局面。虽然托班老师尽可能地创造条件来烘托气氛,但孩子仍然感觉前途暗淡,欢乐稀少。
怎么办?向母亲张口吧,弟兄姊妹这一关先不好过。而母亲确实年事已高,经不起再折腾。从前,跟着我们这一辈,父亲离世早,她已经操碎了心;现在,还要替我们照护下一辈。母亲经常给别人讲,就剩小闺女家的小不点了,我还没给人家正儿八经地“服务”呢!
母亲是一位退休多年的老教师。几十年的从教生涯,使她深深认识到学习对一个人的成长教化有多么重要。所以,她心目中的“服务”,则是指孩子们的学业。
犹豫、商量,再犹豫、再商量……针对母亲的二次“出征”,我和爱人不知分析、纠结过多少次。甚至在办公室,我的脑海竟掠过一丝不该有的假想:熙熙攘攘、车水马龙的街道上,那年龄相差七十岁的一老一少,如果过马路时不小心摔倒……
但就在昨晚,我再一次硬着头皮,向母亲艰难地提出这个比登天还难的老话题:快了,最多一年,等我一退休,立马去替换你。母亲竟再次十分爽快地答应了。但她从我家沙发上,按着扶手,缓缓起身的刹那,我瞥见,爱人也是,眼眶里一片潮湿……